古代希腊的民主

在古希腊城邦(polis),民主是一种政体的名称,在此政体中,较穷的人们(demos)以其自身的利益来运用权力对抗富人及贵族的利益。亚里斯多德认为它是一种劣质的政体,而且在后来的政治思想中扮演极微小的角色,大部份是因为波里比乌斯(Polybius)及其它作家传播只有混合且平衡的政体(结合君主的ˋ贵族的及民主的质素)才算是稳定的观念。民主通常被视为侵犯的和不稳定的,且可能导致(例如在柏拉图的《理想国》中)暴虐政治。它们压迫少数(尤其是有财者)的倾向正是柏克(Burke)将一个完美的民主政治描述为世上最无耻之事物时的意思所在。

民主做为带有被认可意义的民众的权力,在近代的早期偶而可发现(在英国内战的激进思想者,1641年的罗得岛州宪法,及美国宪法起草人的深思熟虑中),但是民主的真正流行是从法国大革命开始。主要原因是"民主"成为长久以来被确立的古典共和主义(republicanism)的新名字,此一传统经由马基维力的传达,久已构成对欧洲主宰的君主政体的批判。这个传统经常强调共和中贵族的引导的重要性,而其遍布欧洲的许多信奉者认为具有选举产生的国会的英国君主宪政正是一个适当的共和模式。这个观念融合于要求扩大选举权的十九世纪,而其结果的捆包(package)通常被称为"民主"

强调民主在往昔是一种捆包是很重要的,因为这个名词在以前总是描述着权力的来源,而非统治的样貌。在十九世纪前,民主的观念包括了代议制国会,权力分立,依法统治,公民权及其它类此的自由的愿望。所有这些条件都被视为人类道德演化的极致,而这段时期的政治也围绕着参政权的扩大运转,最初及于成年男子,然后至女人,随后至十八岁(而非二十一岁)的年轻人,以及扩延到精神医院中有自由意志的病人(最近发生在大不列颠)。

由此可见,民主乃政治完美(political perfection)的一个丰富且活泼的原则。无可避免地,每一次朝向民主的前进都使它的许多信奉者失望,但其真正的典型总是能够在这个观念的精练中被重新定位。许多类此的扩延基础被铺设在这个事实上:"民主"是个希腊名词,由于某些偶然的原因而被用来描述一组复杂且其根源来自中世纪的制度。其中最重要的是代议制,其为某些美国的建国之父所支持,正是因为它可以缓和而非反映未受教育的群众的热情。这个名词的希腊特性一直意谓着,代议制的运作对于近代民主并非原本即有的,而是由于近代国家相较于古代城市国家的大小,而出现的一种不完备的措施。事实上,近代的立宪政府与希腊的民主是颇不相关的。

虽然现在的民主是一个复杂的捆包,但其表现的逻辑提示了一个单一的原则。问题是:这原则究竟为何?且进一步产生另一问题:它应该扩延到什么范围?就第一个问题所关切的,民主可被视同人民主权,多数决,保护少数,亲和近人(affability),宪政自由,每一层次决策的参与,平等主义,及其它种种。诸政党根据现今的权宜以强调这些原则中的一项或其它,但现代政党很少有不主张民主的正当性(1918年到1945年的诸法西斯政党是最重要的例外)。民主的原则因此对于永不止息地追求政体的完备者们,正是一个适宜的永不止息的原则。

民主做为一个口号是无可抗拒的,因为它似乎承诺一种政府的形式,在其中统治者与被治者处于几乎不需要实际的治理的和谐里。民主因此被等同于一个自由的梦。为此,有助于摧毁欧洲诸大帝国的民族主义理论是民主的大原则中的一个部分,因为每个人皆假设人民希望为与他们同一民族的政客所统治。许多地区人口分布的复杂性使得许多人民无可避免为外族统治;而类此的人民通常宁愿为帝国所统治──在其中,所有的子民都可以说是外族人──而不愿为有些人是同一民族,而其它则是少数民族的民族国家所统治。在宣称民主的同时,统治者也许希望能说服其子民他们乃以普遍的利益而治。 民主只有在一个群体能够认知部分与公共的利益,并且为了政治行动而组织其本身时才有可能。因此没有一个国家是真正民主的,除非反对者被允许以批评政府,组织其支持者,及在选举中竞争。但在许多国家,如此的反对可能基于部落,民族和地区,而没有确认国家的全体的或共同的利益。在政党属于上述这种类型的地方,民主制度产生的是争论而不是法律与秩序。在这些情形下,民主是不可能的,而其结果则为某些其它单一法则的浮现:有时是军队宣称立于"政治"之上,而有时是一个意识型态政党,在当中主义提供了一个未曾实现过的普遍性元素的幻影。一党国家通常宣称某种与众不同(且优越的)民主──根本的,大众的,指导的等等。事实上,正是"政党"这个名词本身就需要多元的精神。因此,在一党国家中,政党是全然不同的一种政治实体,而对于民主的自称也仅仅是橱窗的装饰品。无论如何,这不必然意谓如此的政府完全没有长处。认为一种政府的型态适合所有的民族,将是愚蠢的。

在十九世纪,民主做为一个理想,乃将公民理性地深思其所面对的投票选择视为当然。现代的政治学者集中其注意力于民主过程实际上的非理性。有些甚至主张与其选择会危害政体形式的群众狂热,倒不如高度的政治冷漠。